暴风雪过后
王定国意外发现
自己一只脚露在棉被外面
上面盖着厚厚的积雪
她赶紧把脚缩回来
却没有知觉
于是下意识地用手去揉
一根脚趾头竟被搓断
掉在了雪地里
2016年
104岁的王定国对新华社记者回忆道
“不疼，也没流血，
关键是还不影响赶路。”
王定国没来得及处理
那根掉下来的脚趾
便继续她的长征路
那一年是1936年
她23岁
少了一个趾头的王定国
被战友们笑称为“九趾姑娘”
从此这个称呼一直伴随着她
84年后
病中住院的王定国
经常要看新冠肺炎相关新闻
她时刻关注武汉
随着疫情的起伏
或揪心或落泪
陪伴照顾王定国20多年的
工作人员阳琼仙说
“王妈妈一直很忧心，
尤其挂念武汉人民。”
2020年6月9日11时06分
107岁的王定国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
无数的哀思接踵而至
无数的悼念纷至沓来
岁月的传奇
就像永不消逝的电波
穿透历史的时空
震撼人们的心灵
王定国（资料照片）
15岁被卖作童养媳
20岁加入红军并入党
23岁三过雪山草地
24岁被敌人关押
25岁与“延安五老”之一谢觉哉结为伴侣
70多岁推动长城保护
80多岁挽救失足少年
91岁重走长征路
99岁还参与植树造林
是什么样的信念
让这位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女子
迸发出如此强大的生命能量
107岁的“九趾姑娘”
到底有着怎样的一个人生
（一）
1913年2月
巴中红梅开得正香
一个名叫王乙香的女婴
在四川省营山县安化乡
一个贫苦农民家中呱呱坠地
孩子的出生
给这个战乱中的家庭带来的并不是欢乐
亲眼看着未满周岁的妹妹活活饿死
三岁半的二弟卖给别人
换来安葬父亲的四块棺材木和两升麻豌豆
她7岁开始帮别人通宵推磨只为糊口
15岁被卖做童养媳受尽凌辱
嫁人生子
是那个时代绝大多数山里女孩的命运
但共产党带来“没有压迫、男女平等”的“新世界”
让王乙香激动不已
她给自己改名王定国
用行动对命运说“不”
改名后立即做了两件事
剪辫子、放小脚
那时的王定国用朴实的话说
“脚小了，走不动；
辫子被拽着，跑不了！”
1933年10月
王定国在红九军攻占营山后
立即参加了红军
并于同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二）
1935年3月29日
嘉陵江
呼啸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光芒
划破黑暗的夜空
王定国躬身猫在
被称为“毛蚌壳”的小船里
江面在摇晃、小船在沉没、战士在呐喊
爆炸掀起的浪花
一波接一波倾泻而下
王定国随着红四方面军强渡嘉陵江
就这样开始了她的长征
长征开始时
王定国已加入红四方面军政治部文工团
为战士们演出鼓舞士气
行军时她要在队伍前面赶路
休息时还得回头从队前一直演到队尾
1936年1月
王定国和战友翻过夹金山
慰问红五军三十七团
那里野兽成群、人迹罕至
三十七团的战士听说她们冒着风雪
长途跋涉来阵地演出
破例为她们做了当时最珍贵的白米饭
过草地时
树皮、草根、皮带、皮鞋
都成了红军战士的“粮食”
如何把牛皮鞋底制作成“美味佳肴”
王定国们编了一首打油诗并四处传唱
“牛皮鞋底六寸长、草地中间好干粮；
开水煮来别有味、野火烧后分外香。
两寸拿来熬野菜、两寸拿来做清汤；
一菜一汤好花样、留下两寸战友尝。”
乐观的歌声
穿透了黎明前的黑暗
（三）
1935年6月
红一、红四方面军在懋功会师
王定国在雪山脚下的河边洗衣服
一位留八字胡的老同志
操着湖南口音笑着对她说
“小同志，
要过雪山了，
请你帮帮忙把两件衣服合起来，
中间装上羊毛，
我要穿它过雪山。”
王定国爽快答应
第二天便将缝好的衣服送了回去
老同志看着衣服连连赞叹
告别时还特地嘱咐她多准备些辣椒
“爬雪山可嚼辣椒御寒。”
王定国和丈夫谢觉哉（摄于20世纪50年代）
当时的王定国不知道
这位老同志就是“苏区五老”之一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秘书长谢觉哉
全面抗战爆发后
从敌人监狱中逃出的王定国
在兰州八路军办事处与谢觉哉不期而遇
共同的理想和相似的经历
打破了年龄的隔阂
两人结为革命伴侣
在国民党统治区内
开始了新的斗争生活
1947年，王定国、谢觉哉与四个子女在山西后甘泉
新中国成立后
谢觉哉先后担任
内务部部长、最高人民法院院长
他曾经严肃地对工作人员说
“来法院打官司的，
只要点我的名，
我就应该见。
因为他信任我才会点我，
不见不合适。”
谢老对家人的严苛
对群众的热情
深深影响着王定国
阳琼仙告诉记者
“王老的家里谁都可以来，
老太太常说，
人家来找是信任，
不见不合适!”
王定国的“热心肠”
对大儿子谢飘来说
曾经有些难以理解
母亲虽然为很多人写过推荐信
却从来没有在他考学、当兵、提干、复员
直到退休的任何一个阶段
为他说过一句话
“过了很长时间，
我才慢慢懂母亲。”
2000年，王定国在天津看望儿童
2018年生病住院前夕
王定国专门叫来谢飘
交代要响应党和国家号召
给生活困难的乡亲帮把手
为脱贫攻坚出份力
同年11月
王定国扶贫基金会
在革命老区山西临县正式成立
并陆续开展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
产业扶贫、教育文化扶贫工作
谢觉哉去世后
按规定遗属可以继续住原来的房子
王定国却主动找到组织
“我不是遗属，
我有自己的工作，
我是什么级别就住什么房子。”
随即遣散了秘书
退掉了司机
搬出了带院子的大房子
谢家子女中虽没有当大官做大买卖的
但都在各自岗位上干得出类拔萃
长女谢宏是共和国最早一批
常驻联合国的工作人员
后来不幸罹患癌症英年早逝
二儿子谢飞是著名导演
拍摄了《香魂女》《本命年》《我们的田野》等
一批脍炙人口的作品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是普通而优秀的工作人员
所谓家风
不是写在牌匾上
而是实实在在地做事情
所谓传承
不是挂在口头上
而是一种自然自觉的行为
（四）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
王定国委托小儿子谢亚旭
向她所在党支部交纳了特殊党费
为全国人民的抗疫斗争尽一份力
谢亚旭说
除了战争特殊时期外
母亲从未中断过交党费
90岁之前都是母亲自己去交
后来确因行动不便
才申请由他代交
“革命年代我们经常历尽艰辛去交党费，
因为它是党活动经费的重要来源。”
王定国曾经对谢亚旭说
“如今交党费变得简单，
更要坚持好，
因为这是对党信仰的体现。”
1990年，王定国考察长城九门口
上世纪80年代
不少长城周边的居民拆长城砖
盖房子、围猪圈
王定国看了痛心不已
“长城代表中华民族，
是自家的好东西，
要保存下来。”
本可在家安享离休生活的王定国
自费找砖窑烧砖
挨家挨户去换老百姓盗掘的长城砖
她随后推动成立中国长城学会
组织群众性长城越野赛
拍摄专题电视片《万里长城》
……
2011年，王定国被中国绿化基金会授予“终身生态贡献奖”
上世纪90年代
看到很多地方荒漠化、沙漠化十分严重
王定国又坐不住了
她四处奔走
连续组织召开沙棘防沙固沙国际研讨会
积极推广沙棘防沙固沙技术
全国绿化委员会为此授予她
“中国生态贡献奖”特别奖
88岁推动成立
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
91岁重走长征路
94岁考察黄河生态
99岁发起组建中国林业生态发展促进会
积极推动生态恢复和生态文明建设
……
2019年10月1日
躺在病床上的王定国
双眼紧紧等着阅兵直播画面
虽然说话困难
但她手上的小国旗
却随着阅兵节奏轻轻摇动
历经沧桑的老人
是否想起了那个20多岁“九趾姑娘”
当时的心愿
这盛世
如她所愿
这盛世
如你所愿
来源：新华社
文字采写：李宣良、琚振华、梅常伟
资料整理：蔡琳琳、田定宇
编辑：王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