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周报记者：谢中秀
2020年2月2日，是网络上流传的“千年难遇的对称日”，是法定春节假期延长后的最后一天，同时也是武汉“封城”的11天。
“我扛不住了，要崩溃了。”宅在家里十多天的刘杨（化名）向时代周报记者反馈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心情。
“我在武昌区上班，但是我家离市区比较远，所以平时是在洪山区和青山区交界那里租了一个房子住。1月20日，我感觉事情不太对，就提前回了汉南区的家，到现在基本没出过门。”刘杨向记者回忆了当时的情况：那时候疫情重视程度不够，我也没想那么多，只简单收拾了下，电脑、书也没带。
“这些天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玩手机聊天和躺着睡觉。” 刘杨说。
然而，宅在家里看似轻松，刘杨的心情却时刻处于紧张的状态。
1月30日晚上6点，刘杨家对面的小区出现了穿着防护服的人，“似乎带走了一个”。这导致刘杨所住的小区安保愈发加强，“整个小区都已经封闭了。”刘杨说。
1月30日晚上6点，刘杨家对面小区，出现了一群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1月31日又‘带走了一个’。原本家里没有菜吃了，打算今天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一点，但是因为对面小区的事情，没能出得去小区。”1月31日晚上，刘杨又向时代周报记者更新了小区情况。
“怕啊，当然怕啊。”担心和害怕是刘杨这些天最明显的情绪。
蔓延的疫情背后，是举国皆紧张的气氛，也是湖北人愈来愈绷紧的神经。
截至2月1日24时，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累计报告确诊病例的数字为14380例。比前一天新增确诊病例2590例，其中湖北省新增确诊病例为1921例。
但乐观的刘杨仍旧对未来保持着希望。“等疫情过去，我想出去旅行，如果顺利的话，4月我想去斯里兰卡。然后回来好好上班。”刘杨表示。
在社交平台上，很多人也在2月2日这一天许下了自己的愿望。一位名为方方的网友称，湖北假期被延长，解封似乎遥遥无期。作为一个湖北人 ，在“20200202”这个日子，还是想说我爱你。湖北，我希望你可以逆境重生。“九头鸟”的智慧和坚韧不就是用来解决困难的么？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从毫不知情到引起重视
刘杨是1月20日回的汉南区的家。现在和她一起宅在家的，还有她的父母、弟弟和弟媳。“弟媳是湖南人，今年是新婚加怀孕，这是第一次回我家过年。”刘杨说道，但谁也没想过原本其乐融融的新年会被疫情的阴霾遮盖。
事实上，在疫情大规模爆发之前的2019年12月30日，湖北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医政医管处发布的一份文件就已经在网上流传。文件称：武汉市部分医疗机构陆续出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人。通知要求各医疗机构要及时追踪统计救治情况，并按要求及时上报。
但随后迎来的并不是对不明原因肺炎的重视，而是辟谣。12月30日，李文亮等八名医生在各自的微信群里发布肺炎相关消息，希望提请群友注意。随后一天（12月31日），李文亮等医生在群里的发言被广泛传播，网络也出现爆料，宣称武汉爆发SARS感染，已有7人感染。
此消息被官方定性为“谣言”。2020年1月1日，李文亮等八名医生因“造谣”被武汉警方处理——根据武汉市公安局官方微博@平安武汉 1月1日下午17:38发布的通告：8名散布谣言者被依法查处。
“武汉人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因为官方是辟谣，没有发一点通知。”刘杨表示，“1月14日到19日，我还有一个朋友从深圳来武汉找我玩儿。出发之前，她的家人和朋友都让她不要来了。但是她反复跟我确认，问我武汉怎么样，流感是不是很严重，安不安全。我说完全没感觉，没有任何通知，很安全，那些都是谣言。她才义无反顾地来了。”
“14日至18日，我还带她到处去玩儿。”刘杨继续说道，“14号晚上我们去了汉口那边人群密集的酒吧，15号我们公司将近一千人的年会也在一个酒吧举办。16号和17号，我带我朋友去了咸宁泡温泉，18号我们去看了灯会、游了东湖，晚上做了SPA。”
但到了19日，事情开始有点不对了。
“18号在外面玩了回来，我朋友开始着急要走。说朋友们每天给她发信息，催她让她赶紧回去。她有点慌，所以原本她定的20号晚上返深，改到19号就走了。”刘杨回忆道，“她走之前叫我也收拾收拾，跟她一起回去深圳。那个时候我就有一点警惕了。紧接着20号，我的几个医护朋友开始发信息提醒我尽量不要到处走动，并且要戴口罩。还有很多其他平时都不怎么联系的朋友也开始发信息关心我，我就觉得事情更严重了，然后问了疾控的同学，她告诉我情况很严重，我就赶紧收拾回家了。”
1月20日，刘杨从武汉市中心回到了汉南区的家，也给自己所在部门的同事放了假。
“我们原本是1月22日上完班再放假的。但是因为我是部门主管，所以给自己和部门的同事提前放假了。其他部门不知道情况，但是我看钉钉上，多数员工21号和22号都是请假在家办公的。”
也是在20日，北京市大兴区卫健委发布消息，表示：大兴区医疗机构接诊的两名有武汉旅行史的发热患者，根据临床症状和流行病学调查，经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检测及专家组评估，确认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
同日晚间，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挂帅出任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并在接受央视新闻采访时明确表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是肯定的人传人。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这才真正引起大众广泛重视。
宅了13天，“放风”半小时
回到家之后，刘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宅”。
“游戏不想玩，家里没有书，电视看不进去，我每天就和床‘长’在一起，刷手机、聊天。”刘杨说，“我爸妈就在手机上打‘欢乐斗地主’。”
不止刘杨，很多人的春节主题都是“宅”。
已经在北京安家的王女士今年原本计划不回老家，而是邀请哥哥嫂子和侄子来北京过年。
1月19日，王小姐还在朋友圈表示：自己没有盯紧故宫门票预约，没有买到初五故宫入院的门票，请问是否有其他方式可以进去转转。但1月22日，她已经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计划取消了。
北京的另一位市民郑女士境遇更曲折。“大概19号的时候，我姐姐决定来北京找我过年。她是故宫的粉丝，所以我就在20号买了30号的故宫门票，也让她做好了请假延迟上班的准备。但是到了22号，突然看到故宫博物院放票了，初二到初六的票都显示可以买了，我就退掉了30号的票，重新买了28号的门票。结果到了23号，故宫就宣布因为疫情闭馆了。最后我们在家宅了七天。”郑女士表示。
在此背景下，线上娱乐方式，包括视频、游戏成为春节“宅家”首选。
资料显示，CCTV官方流媒体平台“央视频”推出的24小时不间断直播武汉火神山、雷神山医院的建设过程，从1月27日推出到30日，已有超过5000万观众在线观看。
在游戏方面，1月30日，时代周报记者也从网易游戏内部员工处获悉，往年春节期间游戏的活跃度与平时相比是下降的，通常会提前策划一些活动来吸引玩家拉动付费，但只能起到短期刺激作用。而今年几款主流游戏的日活跃用户数（DAU）和付费率均有明显上涨，付费率同比上涨20%-50%。
但对于处在“风暴中心”、且并不爱宅的刘杨来说，13天的“禁闭期”已经让她濒临崩溃了。
“汉南区比较偏，离市中心也远，几乎相当于一个小镇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商家愿意做生意。所以外卖已经叫不到了。”刘杨几乎被切断了和世界的联系。
而纵观刘杨平时的朋友圈，大多数时间都在潜水、旅行、做瑜伽，在外游玩。但这十多天，刘杨呆得最久的地方是她的小床。
这是刘杨唯一一次出门放风，街道空无一人。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这13天里，我只出过一次门。就是1月28日晚上10点，趁外面人少出门放了半小时风。”刘杨在1月31日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而这个“放风”区域，仅仅只是她家楼下不出200米的街道。
出去或者不出去，都是难题。
“我好想出门，但是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我更担心安全，更何况对面小区已经‘带走’两个人了。”刘杨说。
1月30日晚上，刘杨正在阳台上和弟弟、弟媳斗地主，她父母在一旁“观战”。突然一台救护车急促的呼叫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从窗户口望出去，对面小区门口停了一辆救护车，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就站在那里，刘杨看了一会儿，然后看到救护车和医生把人接走了。
“我当然怕啊。我太担心了。”1月31日晚间，刘杨又向时代周报记者更新了情况，“今天（1月31日）又带走了一个。”
但物资的逐渐耗尽也在驱使这个家庭的成员出门。
“武汉整体口罩都很紧缺，基本上有一半的家庭没有口罩。我之前想买，但是外卖、电商都买不到了。最后我一个朋友从帕劳回来，给我带了一箱回国，然后从深圳用顺丰给我寄过来了。寄的过程花了6、7天，今天才刚到，我弟弟早上下去小区门口拿的。”刘杨说道，但食物是更紧迫的问题，“家里的食物已经没多少了，就剩几根青菜。本来想出去碰碰运气，买点菜，但对面小区接连带走了两个，也不能出去了。”
对于未来，刘杨只能寄希望于疫情的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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