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星雨
责编|陈沉沉
去年,比尔盖茨推荐书单里,有这么一本书:
Educated(受过教育的),中文译名《你当像鸟一样飞往你的山》。
这是一本关于在废品场的女孩“逆袭”成为剑桥博士的「回忆录」。
可就是这样普通的“套路”,比尔盖茨不仅亲自采访了作者塔拉,还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我在阅读她极端的童年故事时,也开始反思起自己的生活。”
带着好奇,我用一天时间,把它读完了。
结果没几天,我就跟父亲大吵了一架。
事关我研究生的选校问题。父亲坚持名校,我却看重学术排名。
而当他把我们的「意见相左」看成我的「忤逆」,对我指责一通时,我没有忍住,对他吼道:
“这不是忤逆!我只是和你想法不同。我受够了!这次,我必须按自己的来!”
父亲听完怔住了。
这个场景、我的愤怒、父亲的错愕,与书中塔拉的经历如出一辙。
我才发现,塔拉的故事,竟给了我“反叛”的勇气。
可后来,当我翻看塔拉的采访时候,我才发现,之前的自己只读懂了一半。
01
家,极端而封闭
这一切要从塔拉的童年说起。
他们一家九口生活在美国爱达荷州的山区,是虔诚的摩门教徒。
但,这不是这家人特别的地方。
孩子们的父亲才是。
在他的世界里,政府是邪恶的,任何与政府相关的机构都是危险的。
他认为,送孩子们去上学,就等于把孩子们交给了魔鬼。
为了让孩子们相信他,他还“编造”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事件,重复地对孩子们说。
他告诉孩子们,住在不远的韦弗一家,就因为不让孩子上学,而被政府残忍杀害了。
所以,当同龄的孩子在上学的时候,塔拉却要在环境极其恶劣的废品场工作。
被锋利的废品擦伤,都只是小事。
有一次,因为父亲的疏忽,塔拉直接从起重机上坠落。
可父亲没有同情,也没有送她去医院。
在父亲的逻辑里,医院也是一个害人的地方,因为医院是政府机构。
尽管这样的想法在普通人看来,极其荒诞,但孩子们却对父亲的故事和信念,深信不疑。
因为没有上学,孩子们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也失去了从外人口中了解世界的机会。
自然地,他们对父亲的谎言和极端,也一无所知。
即使,父亲的极端,一次又一次让家人陷入了危险。
像那场严重的车祸,三哥泰勒被撞得满嘴是血;
姐姐奥黛丽的鼻子弯曲变形;
母亲更是严重地瘫坐在座位,脑部受伤,说不出话来。
父亲没有报警,也不去医院。
多年过后,当采访中,主持人问塔拉:“那时,你就没有质疑过你的父亲吗?”
塔拉回道:“没有。小的时候,父母说世界是怎么样的,世界就是怎么样的。”
那时,塔拉看到的世界,只是父亲愿意让她看到的。
02
学校,
推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这样荒诞又危险的日子,塔拉生活了17年。
而让塔拉走出这个单一世界的,让塔拉人生轨迹发生变化的,是三哥泰勒。
与塔拉不同,泰勒上过学。不过那是短暂的一年。
后来因为父亲听说韦弗一家遭到政府围攻,便不再允许孩子们上学。
但这并没有阻止泰勒对知识的热情和好奇。
他用全部积蓄买课本,也会在父亲赶他去干活的时候,据理力争地,捍卫自己的学习时间。
他是这个家最“格格不入”的一个,但也是塔拉在这个家,最亲近、最敬佩的一个。
在塔拉十岁那年,泰勒不顾父亲反对,离家上学。
泰勒离开那天,塔拉看着驾车远去的哥哥,心里第一次有了上学的念头。
对另一个世界的好奇心,也在一点点地苏醒。
又过了五年,在二哥肖恩又一次家暴塔拉的时候,泰勒回来了。
他的出现,不仅救了被按在地上的塔拉,更强化了塔拉“要上学”的念头。
但此时的塔拉,对于上学并没有概念。
她只是特别爱唱歌。也不知道怎的,此时的她认为大学就是那个她可以学唱歌的地方。
本着这样的目的,在自学两年后,塔拉通过了升学考试。
但求学的过程并不容易。
不仅是因为她和普通同学的认知上的差别和学业上的差距,更让塔拉难受的,是她对从前的生活方式、对父亲说过的话,动摇了。
她看到的不再局限于父亲所教导、所信仰的。
她发现女孩们可以穿短裙去做礼拜、在安息日看电影;
发现“奴隶制度”并不是在家中书本读到的,奴隶的生活比主人更幸福;
发现医院,也不是父亲口中那样邪恶,只会害人......
可这些发现,带给塔拉的,不是新鲜,更多的是挣扎。
那几乎刻在DNA的思维模式和生活习惯,怎么可能被轻易的取代?
就像塔拉因为蛀牙,痛得无法学习,她坚持不肯去医院,甚至连一片小小的止痛片都不敢吃。
只因为,父亲说过,“医院都是害人的”、“药物有毒”。
父亲因爆炸而大面积烧伤时,塔拉依然会“放任”父亲在家中接受草药治疗。
只因为,父亲说“死也不会去医院”。
这时的塔拉是“分裂”的。
在学校,她是接受了新思想的塔拉。
可一回到那座大山,那个家,她又成了父亲的女儿。
两个塔拉在不停地切换、拉锯。
她也知道,这样下去,她必须做出取舍。
“我可以选择站在我家人的一边,或者站在异教徒的一边,非此即彼,此外别无选择。”
可此时的塔拉,犹豫不决。
03
受教育,
迎接一场又一场的转变
让塔拉不再犹豫的,是一堂课。
那天课上,教授提到爱达荷州的鲁比山事件。塔拉觉得熟悉,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确定。
于是,她作了一个让她后悔的决定:去查这件事情。
一查,韦弗这个名字出现在了电脑屏幕。这不是父亲口中“韦弗惨案”的韦弗吗?
带着疑问,塔拉继续阅读,她发现,整件事的原因根本就不是父亲说的那样。
政府并没有要强迫韦弗的孩子去上学,更没有因为他们不上学而杀害他们。
塔拉后悔,是因为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父亲对她撒谎了。
一个她敬重的亲人,骗了她近20年。
塔拉很愤怒。以至于周末回家不到一小时,就和父亲发生了争吵。
但这次,她比从前都要歇斯底里。她发狂似的的喊叫,质问父亲:
“你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那样吓唬我们?”
说完,塔拉开车回了学校。留下既震惊又无助的父亲。
那晚,父亲打的所有电话,她都没有接。
她决定了,要过与以往不一样的生活、与父亲无关的生活。
于是,她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学校,交给了教育。
从杨伯翰大学到了英国剑桥,再从剑桥辗转回了哈佛;
从最初的音乐,到硕士的哲学,最后成了剑桥大学的历史博士;
从为自己身份自卑的女孩,蜕变成了那个有底气书写历史的学者...
这些都是在塔拉离开大山时,不曾想过的,教育会带给她的机会与转变。
但这些转变也带给了塔拉痛苦,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做父亲的女儿了。
因为做这位父亲的女儿,就意味着要抛下自己真实的想法,按着父亲的意愿生活。
可是,塔拉做不到。
那天,父亲到哈佛探望塔拉,希望她可以为自己的罪过忏悔。
所谓的罪过,只不过是塔拉在父亲面前指证了二哥肖恩多年的家暴行为。
在宿舍,父亲将一瓶圣油放在了塔拉手中。
看了半晌,塔拉开口了:
“我爱你,但我不能。对不起,爸爸。”
父亲听完,立刻收拾行李离开了。父女关系就此决裂。
塔拉最终选择了自己,留在了属于她自己的山林。
04
受过教育,变得“犹豫”了
却也看到了更多可能
塔拉与原生家庭的纠缠,并没有就此结束。
在拒绝父亲的要求后,塔拉陷入了自责和困惑。
她开始怀疑教育,让她付出的代价:失去了一个家。
因此,有接近半年的时间,她都无法集中精力学习,没有上课,也没交论文……险些不能毕业。
庆幸的是,在泰勒、朋友、主教、教授还有咨询的帮助下,塔拉挺了过来。
最后,她将那个她爱着,也伤害过她的原生家庭,留在了她的生活之外。
这样看来,不管学历多高,内心有多强大,没有人能逃过个人与家庭无法和平共处的宿命。
但,两者真的是非此即彼吗?
这个疑问,塔拉也是用了许多年才找到了答案。
在一次访谈上,美国著名主持人奥普拉,一开场就对塔拉说道:
“在许多文化里,家庭就是一切。它是每个人的开始,也是每个人的归宿。
你在其他访谈里,说过这样一句话,让我非常震惊。我希望分享给大家。”
说着,奥普拉拿起做了摘抄的卡片,缓缓读到:
“你说,你可以爱一个人,但依然选择离开他们。”
奥普拉停顿了。台下响起了掌声,塔拉微笑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微笑里,是对离去的无奈和惋惜,但更多的,是放下后的自在。
“你可以每天想念一个人,但依然为他们不在你的生命中而感到庆幸。”
观众的掌声,更响亮了。
因为这两句话道出的,是每个人,在一生中,都会面临的选择和矛盾。
塔拉在采访中坦言,关于“决裂”这个决定,当时最困扰她的,是无法想象没有家人的未来。
然而,当她换了个思路,一切就不一样了。
“对我来说(这个转变),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可以看到比眼前生活更丰富的东西了。
我非常喜欢圣经里面,一句关于信仰的话,它说:
信仰是希望的根据,是未见之事的确证。”
说到这,奥普拉笑着开玩笑道:“Church People”(忠实的信徒)。
塔拉笑着解释道:
“我喜欢这个关于信仰的解释,是因为它相信会有一个更好的世界、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有你从未体验过的生活和爱。
但你知道吗,去放下,和接受事情原本的样子,是信仰和教育结合后,最奇妙的地方。
因为是这两者在一起,让你可以看见当下生活的模样,同时还可以想象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